唐中宗和韦皇后之第四十六章·遣妾一身安社稷

建造于唐中宗神龙年间的《大唐皇帝供养图》，是唐中宗唯一留给世人的形象

值得一提的是，在李显复位之后，整个皇室并不是没有行事作风非常低调的公主，她们分别是唐高祖的女儿万春公主、唐高宗的女儿宣城公主、李贤的孙女金城公主。虽然万春、宣城两公主都是皇帝的女儿，可是，她们一个仅仅是李显的姑祖母，另一个是李显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就没有高调的本钱。而金城公主虽然在名义上是李显的女儿，可是，根据《旧唐书·卷七·本纪第七·中宗本纪》的记载，金城公主的生身父亲就是嗣雍王李守礼：“神龙……三年……夏四月辛巳，以嗣雍王守礼女为金城公主，出降吐蕃赞普。”再根据《旧唐书·卷八十六·列传第三十六·高宗中宗诸子传·高宗八男·章怀太子贤传》的记载，李守礼正是李贤的儿子：“章怀太子贤，字明允，高宗第六子也……有三子：光顺、守礼、守义……守礼本名光仁，垂拱初改名守礼，授太子洗马，封嗣雍王。”这也就意味着，金城公主只是李显的侄孙女而已，她的父亲、祖父都没有当过皇帝，甚至还和自己的生身父亲成了宗法上的堂兄妹，这样的身份可以说是比较尴尬的。因此，金城公主所拥有的公主身份，在含金量方面连万春、宣城两公主都比不过，同样也高调不起来。

此外，根据《吐蕃大事纪年》的记载，金城公主就是在吐蕃赞普赤德祖赞在位期间的第二个兔年，也就是公元739年去世的，享年42岁，经过计算就可以知道，她出生于公元698年。可想而知，《吐蕃大事纪年》之所以会特意记载金城公主的去世时间和去世年龄，就是因为金城公主作为和亲公主嫁给了吐蕃赞普，从而作为一个重要的政治人物被记录了下来。

鲜为人知的是，金城公主其实先后许配过两个吐蕃赞普，并且这两个吐蕃赞普还是父子关系。而她之所以会有这样曲折的婚嫁经历，就是被吐蕃境内复杂的政治局势促成的。

根据《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列传第一百四十六·吐蕃》的记载，在金城公主之前，文成公主就已经和亲吐蕃赞普弃宗弄赞了：“贞观八年，其赞普弃宗弄赞始遣使朝贡……贞观十五年，太宗以文成公主妻之，令礼部尚书、江夏郡王道宗主婚，持节送公主于吐蕃。”此外，根据《吐蕃大事纪年》的记载，弃宗弄赞只有一个儿子贡日贡赞，却不是文成公主所生。贡日贡赞还没有来得及继承赞普的地位就薨逝了，倒是生了一个儿子芒松芒赞。而根据《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列传第一百四十六·吐蕃》的记载，在弃宗弄赞于公元650年薨逝之后，芒松芒赞就以赞普之孙的身份继承了赞普的地位。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他还很年幼，便由禄东赞作为辅政大臣代替他处理朝政：“永徽元年，弄赞卒……弄赞子早死，其孙继立，复号赞普，时年幼，国事皆委禄东赞。”然而，根据《吐蕃大事纪年》的记载，禄东赞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吐蕃的军政大权就落入了他的儿子钦陵的手中。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钦陵改变了吐蕃和周边部族和睦相处的外交方针，反而奉行侵略政策，四处发动战争，先后夺取了吐谷浑、党项等部族的土地和部众，并且和中原争夺对西域的控制权，甚至多次侵犯中原的西部边境，而文成公主和芒松芒赞都对此毫无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芒松芒赞当了整整三十年的傀儡赞普之后便薨逝了，他的儿子器弩悉弄就在公元679年继承了赞普的地位。根据《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列传第一百四十六·吐蕃》的记载，由于这个时候的器弩悉弄还是个幼小的儿童，照样由钦陵作为辅政大臣代替他处理朝政。很显然，这是钦陵为了方便控制吐蕃而故意扶持起来的另一个傀儡赞普：“仪凤四年，赞普卒，其子器弩悉弄嗣位，复号赞普，时年八岁，国政复委于钦陵。”一年之后，器弩悉弄的法定曾祖母文成公主便去世了：“永隆元年，文成公主薨，高宗又遣使吊祭之。”

这样一来，钦陵和他的兄弟就更加地肆无忌惮了。根据《资治通鉴·卷二百零六·唐纪二十二·则天顺圣皇后中之下·圣历二年己亥》的记载，钦陵仗着器弩悉弄还很年幼，就跟自己的兄弟互相勾结，共同掌握了整个吐蕃的军政大权。由于他们智谋过人，性格勇猛，所以，不论是吐蕃境内的胡人还是吐蕃境外的胡人，都非常害怕他们：“初，吐蕃赞普器弩悉弄尚幼，论钦陵兄弟用事，皆有勇略，诸胡畏之。”他有一个叫做赞婆的弟弟被他派驻在吐蕃和中原之间的边境，这一派驻便是三十多年的时间。在这期间，赞婆就经常带兵滋扰中原的边境：“钦陵居中秉政，诸弟握兵分据方面，赞婆常居东边，为中国患者三十馀年。”后来，器弩悉弄逐渐长大了，不想再忍受钦陵对他的控制，就秘密地和亲信论岩一起谋划处死钦陵和他的兄弟们：“器弩悉弄浸长，阴与大臣论岩谋诛之。”有一天，钦陵外出办事，器弩悉弄便趁着这个机会发动了兵变。他先是声称自己要出去打猎，用这个借口召集到了足够多的士兵，再命令他们逮捕并杀死了钦陵的亲属、党羽一共两千多个人。与此同时，他又派遣使者让钦陵和他的兄弟赶紧回来，准备在他们回来之后就处死他们。谁知道钦陵得到了消息，便和自己的兄弟们一块儿起兵造反，不愿意接受器弩悉弄的命令，始终不肯回到逻些：“会钦陵出外，赞普诈云出畋，集兵执钦陵亲党二千馀人，杀之，遣使召钦陵兄弟，钦陵等举兵不受命。”器弩悉弄就亲自率领将士去讨伐钦陵，并获得了胜利，钦陵也就因此自杀身亡：“赞普将兵讨之，钦陵兵溃，自杀。”赞婆听到哥哥的死讯之后，就赶紧带上一千多个部下逃离吐蕃，进入中原境内请求投降，武则天便命令郭元振、蒙令卿率领骑兵迎接赞婆来到洛阳，并给赞婆加了官进了爵：“夏，四月，赞婆帅所部千馀人来降，太后命右武卫铠曹参军郭元振与河源军大使夫蒙令卿将骑迎之，以赞婆为特进、归德王。”紧接着，钦陵的儿子弓仁也带上了他统领的吐谷浑七千帐，叛逃到中原境内请求投降，同样也得到了武则天的接纳，并且也得到了加官进爵的待遇：“钦陵子弓仁，以所统吐谷浑七千帐来降，拜左玉钤卫将军、酒泉郡公。”随后，武则天就让娄师德用怀柔政策和这些前来投降的吐蕃人打交道，借此安抚好他们，以免他们再次滋生事端：“壬辰……娄师德为天兵军副大总管，仍充陇右诸军大使，专掌怀抚吐蕃降者。”

根据《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列传第一百四十六·吐蕃》的记载，基于器弩悉弄延续了钦陵生前的侵略政策，武则天在收留了赞婆并给他加官进爵之后，就委派赞婆前往边境和吐蕃的军队打仗，对他的赏赐也非常得丰厚。虽然赞婆很快就死了，并没有做出一番丰功伟绩，可是，武则天还是给了他足够体面的死后哀荣，对他追赠了官职和爵位：“赞婆率所部千余人及其兄子莽布支等来降，则天遣羽林飞骑郊外迎之，授赞婆辅国大将军、行右卫大将军，封归德郡王，优赐甚厚，仍令领其部兵于洪源谷讨击。寻卒，赠特进、安西大都护。”在此之后，吐蕃又对中原发起了两次侵略战争，先后占领了凉州、奚州等地。只不过，这两次战争都以中原的胜利而告终，吐蕃反而损失了三千左右的精兵良将：“久视元年，吐蕃又遣其将趋莽布支寇凉州，围逼昌松县。陇右诸军州大使唐休璟与莽布支战于洪源谷，斩其副将二人，获首二千五百级。长安二年，赞普率众万余人寇悉州，都督陈大慈与贼凡四战，皆破之，斩首千余级。”

到了这个时候，器弩悉弄就使出了“打不过就求和”的招数，而武则天也接受了他求和的举动：“于是吐蕃遣使论弥萨等入朝请求和，则天宴之于麟德殿，奏百戏于殿庭。”到了第二年，也就是长安三年，器弩悉弄就派遣使者前往洛阳，献上了马匹、黄金作为求婚的礼物，武则天同样也接受了：“明年，又遣使献马千匹、金二千两以求婚，则天许之。”从这里的记载来看，器弩悉弄就是为自己求婚的，否则相关史料就会明确记载他是为谁求婚的。问题在于，他在公元679年成为赞普的时候就已经八岁了，到了长安三年，也就是公元703年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三十二岁的青壮年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原的公主、郡主、县主之类的皇族女性，与他年龄相仿的必然已经出嫁了，或者正在守寡；没有出嫁的又可以做他的女儿，在年龄上显然非常得不般配；而且，身为赞普，他在三十出头的时候不可能还没有妻妾子女，中原的公主一旦嫁给他也只能做妾。既然如此，武则天为什么还会同意他请求和亲的举动呢？

其实，武则天之所以不会计较器弩悉弄在婚姻方面的种种劣势，也不是没有缘由的。毕竟这种事情本身就有过前例，因为文成公主就不是弃宗弄赞的第一个妻子。根据《吐蕃大事纪年》的记载，在文成公主和亲的前一年，弃宗弄赞就已经娶了尼泊尔的尺尊公主，又娶了“芒萨”墀嘉、“象雄萨”勒托曼、“木雅如萨”嘉姆增。在弃宗弄赞的妻妾当中，尺尊公主因为排行第一，就可以被称为赞蒙，意思就是赞普的正妻，而文成公主是弃宗弄赞的第五个妻子，就被称为“甲木萨”，意思就是“来自汉地的妃子”。举一反三，“芒萨”墀嘉来自一个叫芒的地方，“象雄萨”勒托曼来自一个叫象雄的地方，“木雅如萨”嘉姆增来自一个叫木雅如的地方，她们都和文成公主一样，在后宫当中属于“萨”的那个阶层。后来，尺尊公主在公元649年去世，文成公主虽然没有孩子，却在这个时候成了弃宗弄赞的女人当中地位最高的那位，得以被称为“甲木赞蒙”，而“芒萨”墀嘉虽然生育了弃宗弄赞唯一的儿子，却没有因此得到“赞蒙”的称号。这样看来，母凭子贵并不是放四海皆准的规则。

在有了文成公主这个先例之后，再把中原的公主嫁给已经妻妾成群的吐蕃赞普，也就不算什么了，年龄是否般配都成了可以不用计较的细节。那么，武则天会选择哪个皇族女性作为和亲吐蕃的人选呢？作为武周王朝的皇帝，她不会让武家的女儿去承担这样的苦差事，可是，这也不是因为她非常爱惜武家的女儿，而是因为她知道，在已经确定李显为皇位继承人的情况下，让武家的女儿嫁到吐蕃，并不能给即将复辟的李唐王朝带来什么好处，反而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给李唐王朝带来难以预知的麻烦。所以，对她来说，和亲吐蕃的人选，就只能在李唐皇族当中去找，并且，这个即将远嫁吐蕃的皇族女子，在血缘关系上还要和李显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如果这个皇族女子是李显的女儿，那就会损害天朝上国的威严，毕竟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汉人皇帝会让亲生女儿前往异国他乡作为和亲公主的；如果这个皇族女子和李显出了五服，那她到了吐蕃之后，也未必能给两国之间的友好往来做出积极的贡献。因此，在权衡利弊之后，武则天就决定在李贤的后代当中寻找可以和亲吐蕃的人选了，毕竟她和李贤的关系非常恶劣，那么，牺牲李贤的女儿、孙女，对她来说，并不会成为一个具有心理负担的选择；而李贤唯一存活的子嗣李守礼在未来的时候，也必须仰仗李显的庇佑才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他和他的家人也就会成为这个皇族女子的羁绊，从而让这个皇族女子能够尽心尽力地维持两国之间的友好往来。

就这样，年仅六岁的金城公主离开了她原本非常熟悉的嗣雍王府，被武则天当作李显的女儿接到了宫中抚养。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她就会被送到吐蕃和亲，嫁给在年龄上可以做她爷爷的器弩悉弄。幸运的是，根据《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列传第一百四十六·吐蕃》的记载，就在这个时候，吐蕃的几个附属国起兵造反，背叛了吐蕃。而器弩悉弄为了平定叛乱，就亲自率领将士前往战场讨伐这些附属国，结果死在了军营当中，他和金城公主的婚事也就自然而然地作废了：“时吐蕃南境属国泥婆罗门等皆叛，赞普自往讨之，卒于军中。”

不过，这不等于金城公主就逃过了和亲吐蕃的差事。在器弩悉弄薨逝之后，他的几个儿子就开始争抢赞普的位置，谁也不服气谁。到了最后，在各方势力的博弈下，他们共同推举了年仅七岁的弟弟弃隶蹜赞为新的吐蕃赞普：“诸子争立，久之，国人立器弩悉弄之子弃隶蹜赞为赞普，时年七岁。”直到这个时候，吐蕃才派遣使者前往洛阳告知器弩悉弄的死讯，已经复辟李唐王朝的李显还因此停止上朝听政一天，以此对器弩悉弄的去世表示哀悼：“中宗神龙元年，吐蕃使来告丧，中宗为之举哀，废朝一日。”没过多久，弃隶蹜赞的祖母就派遣使者前往洛阳奉献礼物，借此为弃隶蹜赞请婚。李显便把金城公主许配给了弃隶蹜赞。这样一来，金城公主未来的丈夫总算在年龄上和她匹配了：“俄而赞普之祖母遣其大臣悉薰然来献方物，为其孙请婚，中宗以所养雍王守礼女为金城公主许嫁之。”在确定好婚事之后，吐蕃就年年派遣使者前往洛阳进贡礼物了：“自是频岁贡献。”到了公元709年的冬天，吐蕃再次派遣使者前往长安。这一次，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迎接金城公主到吐蕃完婚。李显就在宫中的毬场举行了宴会招待他们，并让杨慎交和他们来了一番打马毬的比赛，自己则带着一帮王公大臣在座位上观战：“景龙三年十一月，又遣其大臣尚赞吐等来迎女，中宗宴之于苑内球场，命驸马都尉杨慎交与吐蕃使打球，中宗率侍臣观之。”

从这个时候开始，金城公主和亲吐蕃的事情也就正式提上了日程。在众多繁杂的相关事务当中，就包括了确定送嫁使者的人选。最开始的时候，李显看上了纪处讷作为金城公主的送嫁使者。他对纪处讷说：“当年文成公主出嫁到吐蕃的时候，江夏王就是她的送嫁使者。如今，金城公主也要嫁到吐蕃去了，正好你对吐蕃的情况了如指掌，又有安定边疆的计谋，那就代表我作为送嫁使者前往吐蕃吧！”可是，纪处讷并不愿意接受这门差事，于是先拜谢了李显的赏识，然后推脱自己对边境事务和外交事务的了解都只是纸上谈兵，在这两个方面并没有真正地操练实践过，以此作为借口坚决地辞去了送嫁使者的差事：“中宗召侍中纪处讷谓曰：‘昔文成公主出降，则江夏王送之。卿雅识蕃情，有安边之略，可为朕充吐蕃使也。’处讷拜谢，既而以不练边事固辞。”李显没有办法，只好重新物色了送嫁使者，这一回，他看上了赵彦昭：“上又令中书侍郎赵彦昭充使。”然而，赵彦昭也不愿意承担这样的差事，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远离权力中心，即便只有一天两天，那也会导致他原本在朝堂上的位置被人取而代之，而且也会因为长期不在李显跟前而导致李显对他的宠幸有所淡化，最终就会使他现在拥有的权力和地位岌岌可危。所以，对于李显这样的安排，他其实非常不高兴，却也不敢直接拒绝：“彦昭以既充外使，恐失其权宠，殊不悦。”结果赵履温看出了他的心事，就故意挑逗他说：“你作为一个国家的宰相，却要做一个区区的送嫁使者，实在是有失身份啊！”赵彦昭便说：“我也不愿意，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赵履温便帮他向安乐公主说情，最终在安乐公主的干涉下，送嫁使者的人选就改为杨矩了：“司农卿赵履温私谓之曰：‘公国之宰辅，而为一介之使，不亦鄙乎？’彦昭曰：‘然计将安出？’履温因阴托安乐公主密奏留之。于是以左卫大将军杨矩使焉。”

这样看来，金城公主作为皇室的金枝玉叶，处境还不如纪处讷、赵彦昭这两个大臣，因为她绝对无法拒绝和亲吐蕃的差事，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凭皇帝摆布。根据《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六·列传第一百四十六·吐蕃》的记载，在做好所有的准备之后，李显就带着一帮王公大臣从长安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一路护送金城公主来到了始平县。在一处面积高达百顷的湖泊附近，他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送嫁仪式。在一座又一座高大巍峨的帐篷当中，李唐王朝设置盛大的宴席，让王公大臣和吐蕃使者一块儿把酒言欢。在喝酒喝到意兴阑珊的时候，李显就把吐蕃使者叫到自己跟前，跟他提起金城公主还是个孩子，自己却要割舍她远嫁吐蕃的事情，就悲伤地哭泣不止，又叹息了很久的时间：“其月，帝幸始平县以送公主，设帐殿于百顷泊侧，引王公宰相及吐蕃使入宴，中坐酒阑，命吐蕃使进前，谕以公主孩幼，割慈远嫁之旨，上悲泣歔欷久之。”在发泄完悲伤的情绪之后，李显就让各位王公大臣吟咏诗文，作为大家向金城公主饯行的仪式。最后，他下令改始平县为金城县，并赦免金城县的所有囚犯，连死刑罪犯也一并赦免，同时免去了当地的平民百姓在未来一年之内的税役。末了，他就把大摆宴席的地点改名为凤池乡怆别里，作为对金城公主的纪念：“因命从臣赋诗饯别，曲赦始平县大辟罪已下，百姓给复一年，改始平县为金城县，又改其地为凤池乡怆别里。”

通过上面的记载就可以看到，李显似乎把金城公主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但是，他再怎么心疼金城公主，金城公主终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就像文成公主不是唐太宗的亲生女儿一样。那么，长大后的弃隶蹜赞，或者他的高祖父弃宗弄赞是否会知道自己娶了一个假公主呢？他们当然知道，但是他们并不计较。因为和亲最重要的并不是人，而是和亲公主的嫁妆。要知道，像吐蕃、匈奴、突厥之类的游牧民族，因为环境的关系，总是会出现物资紧缺的情况，尤其是赖以生存的食物就更为紧缺。那么，为了避免食物匮乏带来大面积的饥荒，他们就会不断地骚扰富裕发达的中原，只要能在过冬之前抢到足够多的物资，他们就可以顺利地过完整个冬天。所以，在和亲的过程当中，就算公主不是皇帝的女儿，问题也不大，只要她能带来包含无数个食物的嫁妆，那就足够了。换句话说，派遣公主和亲，其实就是用文明交易替代武力抢夺。只不过，这样的政策对国家财富的消耗是非常巨大的，而且，在付出这样的代价之后，和亲还不一定能换来长久的和平，也就违背了“遣妾一身安社稷”的初衷，这也让李唐王朝成了和亲公主最多的朝代，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建造于唐中宗神龙年间的《大唐皇后供养图》，是韦皇后唯一留给世人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