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痕网

​安东侯府(大结局完)

点击: 来源:百痕网
摘要:安东侯府(大结局完) “安绍卿,是你害死了我女儿,你毁了瑾儿的一生。我不会放过你!”苏信就像悲愤的狮子,女儿已经没了,他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什么护心丹,什么性命,都抵

安东侯府(大结局完)

“安绍卿,是你害死了我女儿,你毁了瑾儿的一生。我不会放过你!”苏信就像悲愤的狮子,女儿已经没了,他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什么护心丹,什么性命,都抵不过女儿一人的分量!

如风正在竭力运功,根本无法抽身,眼睁睁看着苏信步步逼近,额头满是细密的冷汗。

苏信抽出如风的剑,寒光熠熠的冷剑倒映着他苍老的容颜。

因为一个安东侯府,他从辽州城首富,落得今日下场。家产籍没,女儿身死,而他自己也命悬一线。

什么都没了,反倒一身轻松。

瑾儿,你不是爱着安绍卿吗?爹会杀了他,送他去陪你。黄泉下,你也不会孤身上路。

剑,高高举起,寒光萧瑟。

“老爷!”无双跪在苏信的跟前,一双哭肿的双眸漾开点点流光。

“无双你让开!”苏信冷然,眼中凝聚无限恨意,“我要替瑾儿报仇,你闪开!”

无双抬头看他,泪如雨下,“老爷如果真的疼小姐,就该知道,这不是小姐想要的。”深吸一口气,无双看一样唇角不断溢着血的安绍卿,此情此景宛若苏瑾第二。无双忽然捂着脸,失声痛哭,“小姐是这样深爱着侯爷,她不会想要看见老爷杀了侯爷。如果真是这样,小姐会死不瞑目。老爷,无双求你了!放下吧!因为老爷的杀戮,已经赔上了小姐的命,难道还不够吗?”

剑,缓缓垂下,苏信老泪纵横。

因为他的杀戮,才赔上了女儿的命?

是报应!真的是报应!他让多少人家破人亡,所以今日,老天爷也要他尝一尝,什么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举剑的那一刻,他发觉自己的手在抖。

原来,他真的老了。

老得连剑都拿不动了!

昔年那个疯狂如斯的江洋大盗,早已不复存在。如今的苏信,只是一个死了女儿的父亲。一个,老无所依的老人家。

无双声泪俱下,“老爷,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侯爷既肯自尽相陪,小姐泉下有知,也会感动的。只可惜,她看不见。如果……如果小姐带着护心丹去天池,也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苏信仰起头,年迈的身子微微颤抖,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低眉的瞬间,他看见安绍卿手中的银簪,情绪几近失控。

咣当一声,冷剑落地。他忽然仰头大笑,刺耳的声响震彻天地之间。那种歇斯底里的痛苦和心碎,像蚀骨之毒,让人痛不欲生。

“为什么?瑾儿你就算死,也要认定他?为什么!难道真是报应!真是报应啊!”苏信拼命抓着自己的头,猛然间身子一晃,一头栽倒在地。

“老爷?老爷!”无双哭着扑上去。

却只见苏信睁开空洞如枯槁的双目,两滴热泪滚落,“终归,她还是随了她的娘,一样的痴傻,一样的无可救药。”

“噗”的一声,如风终于将安绍卿体内的毒素逼出体外。

安绍卿幽然睁开双眸,虚弱得连爬的气力都没有。他只是直勾勾的望着不远处的苏瑾,眼里心底都只有她一人。

苏信冷笑着,“安绍卿,你知道护心丹在哪吗?”

如风诧异的扭头看他,为何此时苏信会提起护心丹?难道是……心,狠狠疼着,却不敢看躺地的女子一眼。因为他也会害怕,怕看见了无生趣的面孔,刻上了死亡的颜色。

“护心丹,一直都在你手里。从苏瑾认定你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将自己的命连同护心丹,都给了你!”苏信的脸上黯淡了所有的光彩,匍匐着爬向苏瑾。真好,他终于解脱了。

瑾儿,爹下来陪你好不好?

如风忽然回过神,取过安绍卿手中的簪子,狠狠搓揉着那颗黑珍珠。不稍片刻,珍珠碎裂,里头竟是一颗红色小丸。

这便是传说中的护心丹!

如风的眼泪陡然滚落,护心丹……原来一直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如果当日他肯拦着她,也许她就不会去天池,如果他肯仔细看看这枚簪子,也许就能找到护心丹!也许……可惜没有也许!

“护心丹能护人心脉免受寒毒侵扰,你费劲心思,为的不就是冰魄莲花吗?有了护心丹,就能毫无顾忌的潜入天池水底。可是你好狠,竟然利用瑾儿。瑾儿傻乎乎的以为爱着一个人,便可以付诸一切。她没有护心丹,因为护心丹已经给了你!我没有告诉她们母女,护心丹就在发簪里。可笑她们母女一样的傻,她母亲临死前还是将簪子还给了我,因为她最爱的人是我。可是我的瑾儿比她母亲更傻,竟然会傻到将母亲的遗物交给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手里!”

苏信痛彻心扉,“护心丹解不了毒,可是却能避毒。你怎么忍心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为你下天池取冰魄莲花?天池水寒,寒毒无解,难道这句话你都没有听过吗?”

“所以安绍卿,你活该!就算你自尽一千次一万次都赎不清你的罪!你比我更该死!我杀的都是毫不相识的人,而你却用自己的妻子去换别的女人性命!像你这种人就该被千刀万剐,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苏信咬牙切齿,死死抱着自己的女儿,浑身颤抖得厉害。

安绍卿扑过去,“把瑾儿还给我!”

“女儿是我的!”苏信死不松手。“你们别抢了!”无双哭着喊着,看着他们撕扯着苏瑾冰冷的身子,整颗心都疼得无以复加,“小姐已经死了,为什么你们还要这样?不要碰小姐!不要碰她!她会疼的!”

眼泪顺着脸颊不住的滑落,无双跪在地上,狠狠冲着他们磕头。

“你们都是小姐最放不下的人,小姐都已经没了,为什么你们还要这样?小姐这一生都是因为你们,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为什么你们还要让她死不瞑目?我求你们,放开小姐!放了她吧!别再让小姐受伤了!无双求你们……”

清晰的磕头之音,伴随着枝头落下的雪,无温凄寒。

寂冷的夜,愈发的冷,一直冷到人的骨子里,此生都无法忘怀。安绍卿忽然低眉笑着,泪如雨下,“是啊,既然相爱,又何惧生死。左不过,你生我生,你死我也死。”

他执起她的手,俊彦的面孔,漾开最后的流光,“瑾儿,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苍茫天地间,游离着他们的承诺:无论死生,不离不弃。

“哇”的一口黑血喷出,所有人都震在当场。那一刻,冰冷的女子突然坐起身子,漫天的焰火流光都凝于眼底。“这是哪里?”羽睫微扬,宛若昔日纯真的少女,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她就像刚出生的婴儿,干净得教人不忍亵渎。环顾四周,容颜姣好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摇摇晃晃的起身,“你们是谁?”

无双欣喜若狂的扑过去,“小姐,小姐我是无双啊!小姐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吗?”

细细打量着无双,眼前的苏瑾好似全然变了,变得不似曾经的女子。一脸的茫然和怪异的目光,对上无双的眼睛,她只是摇头,“我不认得你。”

苏信老泪纵横,急忙抓住苏瑾微凉的手,“瑾儿,我是你爹!你看我,我是你爹!”

苏瑾看了苏信一眼,却只是抽回自己的手,退后了一步,脑子有点微微的疼,“我真的不记得。”

安绍卿泪如雨下,“那么我呢?你连我都忘了吗?”

视线对上安绍卿的那一刻,苏瑾的瞳孔明显缩了一下,不知为何胸口憋闷得异常难受。她只是轻轻摇头,抬眼望着雪中红梅,神情茫然得宛若陌生的女子。眼前的所有人,她都可以视而不见,甚至于脸色渐渐淡去,终于连仅有的一丝表情都消失无踪。

扫一眼眼前的众人,苏瑾敛了所有的表情,宛若昔日的苏家大小姐,骄傲固执,眼底的光带着迷人的清冷。好似皑皑白雪,冷则冷矣,却有着绝无仅有的美。

“那么,可以让我诊治一下吗?”如风小心翼翼的上前,宛若身前站着的是一尊泥塑娃娃,好怕轻轻一碰,就会碎得四分五裂。

苏瑾看着他,犹豫了很久,才缓缓伸出手。

她的手很凉,好似没有一点温度。

如风的手有着轻微的颤抖,却极为恭敬的扣上她的腕脉。

蓦地,他不可思议的望着安绍卿,“夫人体内的毒……竟然会这样?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就连毒素也是如此。韩芷若错有错着,两毒相克,夫人才会出现窒息假死之状。如今这最后的毒素也已经吐出来,夫人……无恙!”

如风说这话的时候,竟然笑了。

跟在安绍卿身边这么多年,谁也没有见如风笑过。

可是现在,他是真的笑了!眼底泛着泪光,唇角微微上扬,像个孩子般真挚的笑着。

“瑾儿,我是绍卿,你看看我,我是绍卿!”安绍卿上前。

谁知苏瑾却步步后退,终于转身就跑,站定在回廊之上,冷漠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我也不记得你们任何人。在我没有想起来之前,我谁也不见。”她的视线死死盯着安绍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流光。眉,不经意的蹙了一下,羽睫微微煽动,好似振翅的蝴蝶。

蓦地,她跑出去。

等到所有人追出去,只看见一抹绝尘在雪地里的背影。她骑着马,像极了那日的马会,永远的潇洒脱尘。

“瑾儿!”他嘶喊着,却没能等到她的回眸一笑。

是他的报应吗?报应他的无情?所以她忘了?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上天的惩罚吗?如果是,瑾儿,我愿意承受。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愿意!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苏瑾死而复生,从冰冷的雪地里站起来,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宛若梦幻般不真实,何以她死去这么久,会突然复活?如果没有苏信和安绍卿的撕扯,她还预备处在假死状态多久?

无双忽然明白,为何小姐吐的血全部都是黑色的。因为那是排毒,两种剧毒在体内相生相克,反而相互抵消。苏瑾不是毒发,而是让体内的毒素通过吐血的方式,悉数脱离身体。只是她的身子太虚弱,还来不及清理干净毒素,便已经晕厥,以至于出现了假死的状态。

可是,为何她会什么都不记得?

是因为毒性太烈?还是伤了经脉?抑或……

谁也没有答案。

急转直下的剧情,让所有人都陷在一片死寂之中。

前一刻,安绍卿还准备殉情,这一刻他几乎愣在当场,俨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突然,安绍卿反应过来,立刻翻身上马,“我去找她!”

混乱混乱!集体混乱!苏信的唇微微抽搐,年迈的他刚刚经历了丧女之痛,转而却遇见人生最惊愕的大事,他的女儿死而复活,却不认得自己这个爹?除了低头呢喃着:报应啊报应。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平复自己的心情!

还是无双反应快,“老爷,小姐活了!小姐不会离开我们,侯爷一定能把小姐找回来!”

如风看了他们一眼,“回去吧!”

只是若然洛谦和安绍芸知道,不定会有怎样的反应。

雪落无痕,梅花依旧香气四溢,只是那些被染红的雪,到底流的是谁的心泪?

一曲风月终,三世情缘颂。回眸轻笑间,春色亦嫣然。

苏瑾失踪了,任凭安绍卿翻遍整个辽州城,都没能找到苏瑾的下落。就好像世间从未有过这个人,消失得不留痕迹。

早在苏瑾醒来之前,洛谦就已经离开。

他甚至不愿再在辽州城多待一秒,青梅竹马绕红梅,终不过是镜花水月。他已经隐忍了太久太久,几乎要将自己生生憋死在毫无边际的世界里。他挣扎过,犹豫过,也曾试着去接受现实,接受安绍芸。

可是直到见到苏瑾死去的那一刻,他所有的自以为是全部崩塌。原来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所有的伪装,只是因为她还活着,对她还存着最后的希冀。可是现在,他终于明白,阳光再好,也照不进内心的幽暗。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逃避辽州城的一草一木,逃避过往的点点滴滴,逃避安绍芸,逃避苏瑾,逃避自己。

他从不坚强,他只是个风花雪月的才子,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所向往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璧人,所期待的也不过是执手相对笑红烛。

可惜,所有的一切都落幕,随着苏瑾的死,随着他已死的心,奔赴遥远的京城,再也不愿回来!

听不见看不见,就是最好的逃避方式。

安绍芸没能送洛谦最后一程,因为他走得太急,除了细软,什么都没有带走。

可叹兄妹二人,一个寻妻不着,一个夫去远方。

皆落得一般田地。

“瑾儿,你到底在哪?”安绍卿几乎要抓狂!眼睁睁看着初春的雪融化在枝头,却没能找到佳人芳踪。那一刻,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什么安东侯爷?什么只手遮天?该找的,能找的,他都已经找遍,却始终没有苏瑾半分音讯。

如风看一眼院子里抓狂的安绍卿,轻叹一声,“侯爷,京城来人了。”来的是刑部的特使,由太守相伴,转呈皇帝的朱砂御批,处斩江洋大盗苏信。特使监斩过后,才能回京复命。

旁人不知道内中个情,但是太守与如风却心知肚明。

如今的安绍卿是断不会斩了苏信的,且不说苏信是苏瑾的父亲,只这女婿斩岳父似乎也说不过去。安绍卿不动声色,心底早有盘算,面上却是应承下来。

监斩江洋大盗,那是迟早的事,也是无可厚非的。

所幸特使入住驿站,由太守亲自派人打点,倒也不必安绍卿费心费神。只是这一场监斩的好戏……眉睫轻轻跳了一下,或许有点用处。

“如风,你去准备一下。”安绍卿凝眉。“侯爷,有用吗?”如风心头一紧,“如果没有把握,万一……”

“我相信你。”安绍卿的眼底掠过一丝痛楚,“若然真的有个万一倒也罢了,横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也省得我再牵挂。早早去了,下辈子我还能等着她。”

如风不说话,只是眉色沉了一下,转身出去。

苏瑾失踪数月,安绍卿翻遍了辽州城的每一寸土地,遍寻无果。不仅如此,连带着无双,她也不要了。她真的忘了吗?忘了一切?忘了过往?忘了她是苏瑾的事实?

也许是太痛,只是不愿记起来罢了!

可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刹,他分明看见了她眼底的悸动。

是真是假谁知道?若然真的忘了,便当他是自欺欺人的演一场戏。若然她是装的,便也要她明白,什么是以命相搏,只为换她转身。

大街小巷,人人奔走相告,苏信即将被斩首的事情。一时间,整个辽州城都在议论纷纷。谁人不知苏信乃是安东侯府的老丈人,如今这女婿斩老丈人的戏码倒是新鲜。当日苏瑾为了无双这么个奴婢跪爬在城门前,多少眼睛看着,都为苏瑾的情义而不忍。

甚至有人想着,能不能联名上书,以求饶恕苏信一命。

皇榜公文贴在城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只要苏瑾还在辽州城内,就一定可以看见。

“你确定不去看一眼?”安绍芸坐在茶楼的包间内,瞥一眼窗外热闹的人群,街面上一个个都在喧嚣着,大抵议论着监斩苏信之事。“人尽皆知还有什么可看?”对面的女子,头戴轻纱斗笠,将容颜遮得严严实实。手中的杯子不断原地转圈,里头的香茗袅袅腾起,令人心旷神怡。

安绍芸轻笑,“岂不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你我皆知,眼见何曾为真过?”她只是起身,一袭白衣蹁跹胜雪,婀娜的身段略显消瘦,“如今我什么都不信,什么都不愿想。这样很好。”

“自欺欺人倒是很不错的逃避方法。”安绍芸轻叹一声,环顾四周。精致的房间,红木雕刻着朵朵梅花纹路,独有的梅香在香炉内缓缓升起。素白的布置,千金之重的月笼轻纱随风飞舞,墙面的显眼位置上,一副红梅傲雪栩栩如生。如此红白相间的装饰,让整个房间宛若置身皑皑白雪,眼前竟可浮现雪中红梅的奇异美景。

她不说话,只是走到红梅傲雪图前,“我累了。”

“若你真的能放下,何苦还要心心念念你的红梅傲雪?你该知道,他为你翻遍了辽州城的每一寸土地。便是铁石心肠,也该绕指为柔吧?”安绍芸起身,“短短数月,你已功成名就,辽州城内多少茶楼布庄都在你的名下。可是你的心呢?也该回家了!”

“这要多谢你的第一桶金。”她转身,轻纱之下,没人能看清她的容颜,只听见她说话的口吻轻轻停顿了一下,“我不过是将一些颓废的店面聚在一起,彼此相互照应,连成一条锁链,因此死而复生。”

她从不乏经商的头脑,只是生性贪玩,没有耐心。

“绍芸,女人需要自立。”她从红木桌上的首饰盒中,取出一枚如意赤金和合簪子,上头嵌着一颗成色极好的老坑翠玉,“这是昨儿个刘管家刚刚从塞外带回来的,玉是极为有灵性的东西,我瞅着与你倒是般配。”说着,便将簪子插入了安绍芸的发髻,却让她一身黯淡的颜色瞬间有了复苏的亮感。

安绍芸浅浅一下,低眉不语,许久才抬起头,“这些日子我也沉静了下来,如今回头去看,当年的自己除了任性,果真是一无是处。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不顾他人死活。”

“人总无法十全十美。”缓缓走到窗前,外头的街面上人头攒动,包间内却安静非常,“你为何不去找他?人,总该为自己争取。”

“他要的不是我。”安绍芸沉默了良久,终于朝着门口走去,“即便我去找他,心不在,又何用?”

“至少他未给你休书,那便证明,你们还是有机会的。”她说得很轻,尤其在提及休书二字时,身子有些不易察觉的轻颤。

安绍芸哂笑,“那就等你何时回心转意吧!你这块顽石若能点头,那我的那块顽石,估计也能搞定。”

语罢,安绍芸走出去,眉目间晕开清浅的疼痛。

洛谦走了,便是数月没有书信一封,就好像这个人彻底消失了一般。她明知他就在京城,却不敢去找他。只因她不敢!不敢再让自己的心,疼得无以复加。索性就等着吧,若是哪日他想着回家了,他便会知道,还有她这么个妻子,在家等他归来。

如今整个洛家都空空荡荡的,再不见洛谦在院中书画的模样,再没有四宝叽里呱啦的鼓噪声。洛家安静得像冰窖,连心都冷透了。

不过安绍芸还有一个乐趣,这几个月她倒是乐此不疲的做这件事。

幽暗漆黑的大牢,不时传来凄厉的喊叫声,数月内不绝于耳。

原本大牢戒备森严,然而最内里的大牢却异于寻常。没有一个狱卒,大牢四面也被铁丝网团团围住,好似生怕什么东西跑出去。看着,就像一个兽笼,阴森恐怖。

“怎么,你还没死吗?”安绍芸不冷不热的只身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的望着里头蜷缩成一团的女子,“万蛇噬咬的滋味,想必你是乐在其中。”“安绍芸你这个毒妇!”那女子忽然像疯了一样的扑上来,满脸的血肉模糊,身上衣衫褴褛,扑上来的时候还散发着阵阵恶臭。那张脸,只怕谁也认不得。

安绍芸嫌恶的用手摸了一下鼻子,扫一眼里头吃饱餍足的爬行动物。一条条肥硕的灵蛇盘成一个个圈,正在养精蓄锐的消耗从女子身上咬下来的肉。

“韩芷若,我待你不薄。你可知这些个小东西还是我托人从西域弄来的,无毒却凶狠好吃肉。尤其闻到血腥味,更是兴奋不已。你看看你竟也善良至此,何必如此喂食他们,竟将他们一个个喂得这样肥硕。哪日做了蛇羹与你尝尝,说不定你还能喝道自己的肉汤味。”安绍芸笑得森冷无温。这便是昔日容貌清丽,无恶不作的韩芷若。

如风与安绍卿预备将其千刀万剐,只是安绍芸拦了下来。她偏要韩芷若活着,一点一点的熬死她。韩芷若不是最喜欢折磨人吗?不是很喜欢吃人肉喝人血吗?那安绍芸就成全她,让她明白什么才是慢慢等死的滋味。

安绍芸何其明白,一般夺人性命的,往往都惜命如金。所以韩芷若是绝不敢自尽的,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怎么舍得闭上眼睛被蛇吞入腹中呢?

这蛇无毒,故而生得一口锐利的牙,能将活人的肉生生撕扯下来吞入腹中。如今蛇已经在这里盘踞下来,非要一口一口将韩芷若吃完,才会离开。之所以围铁网,便也是怕这些东西跑出去伤了旁人。“安绍芸,你为什么不杀了我?”韩芷若嘶吼着,突然扑在铁网上,竟惊醒了一条睡梦中的蛇。那蛇忽然窜出来,一口咬住韩芷若的脸,韩芷若尖叫一声,狠狠扯掉脸上的蛇。殊不知,连自己脸上的肉也被撕了下来,顿时鲜血淋漓,可怕而令人作呕至极。

“杀了你多无趣?”安绍芸先是一怔,随即恢复了脸上的平静,这么多时间以来,这种场面她也算是见惯不怪,“不若留着你,慢慢的玩。你看,你的肉真的被吃掉了!”

“安绍芸,你不得好死!”

“我是不是不得好死,你是看不见了。但是你有什么下场,却是显而易见的。韩芷若,我就要一口一口的咬死你,让你尝一尝被人食肉寝皮的滋味。你当初怎么对苏瑾的,如今我就千倍百倍的还给你!”安绍芸低狠的吐着冰冷的字眼,“当日你不是说你服毒了吗?为何你还不死?既然你不想死,那我如何能轻易剥夺你生存的权利?我这么做,不就是想让你活得更久一点吗?怎么,难道我又做错了?”

韩芷若满脸的血肉模糊,一低头,那些饥饿的蛇再次围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还不待她嘶喊,蛇们已经发动了进攻。腿上、身上、胳膊上、脸上,挤满了令人作呕的蛇群,那些蛇是经过精心饲养的。在西域的皇族里,专门用来惩罚那些犯了大罪的囚徒,甚至也是用以逼供的手段。

这些蛇消化力特别好,转瞬即饿,虽然吃得不多,但是隔一段时间就要饱餐一顿。其攻击力十分厉害,一旦咬住肉是抵死不松口,除非它们真的吃饱了才会松开猎物。韩芷若歇斯底里的惨叫不绝于耳,安绍芸只是冷冷的站在一旁,静静的观看着血腥的表演。她看着韩芷若不断的扯着那些紧咬住她不放的蛇群,但是蛇身本就滑腻,她根本无法握住,以至于最后她只能捧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脸颊,绝望的嘶喊着。直到喂饱了蛇群,她才软瘫在地,奄奄一息。

这种画面以前每隔几日会有一次,因为那时候蛇群还小,吃不了太多。

如今蛇群长大了,也愈发的类似韩芷若,变得人心不足蛇吞象。

蛇群的胃口越发大了,韩芷若就会越痛苦,基本上她的肉还没有长出来,蛇群们又要进攻吞吃她。

安绍芸不觉得恶心,只觉得解气。

如果不是如风和洛谦,只怕她早就摔死在悬崖下,哪里还能看得见这样美妙的画面。杀人容易,让人生不如死不易,且作且解恨。

见韩芷若暂时晕厥,安绍芸转身走出去,扭头冲着外头的狱卒道,“好吃好喝待着,可适当用药。没啃完她最后一块肉,不许她死。”

狱卒颔首,“是。”

转个弯,安绍芸却进了另一件囚房。

窗几明亮,干净而简易,乍一看丝毫不似囚房,倒似客房。桌椅板凳应由具有,茶具餐具一应俱全。在临窗下的桌案上,还放着笔墨纸砚,上好的宣纸上只不伦不类的画着一朵梅花。而在侧的青花瓷瓶里,正插着一束早已干瘪落尽的梅花。

安绍芸走进去,娴熟的走到桌案前,清浅一笑,“老爷子的梅花还是一贯的丑,连我家相公的万分之一都不如。”

一旁正在专心致志木雕的苏信抬头,瞪了安绍芸一眼,“你这丫头说话没个把门的,莫怪洛谦不喜欢。”

谁知安绍芸也不恼,只是噗嗤一笑,“老爷子这是夸我心直口快吗?偏是苏瑾也这样的性子,你怎么只管护短,也不去说说你的宝贝女儿?”

一听苏瑾,苏信一声长叹,放下手中的木雕像和雕刻刀,起身走到桌案前,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画的梅花,“丑则丑矣,倒也还能看出是梅花。老夫上半辈子拿刀,下半辈子拿算盘,哪里拿过笔墨。倒是瑾儿一手小篆写得极好,有她娘亲的传承。”

安绍芸垂下眉眼,“京城来人了。”

“我知道。太守已经来通知过了,大抵就这几日。”仿佛说着旁人,苏信漫不经心的模样,一心只想着其它事情,全然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眼里。

“我哥他……”安绍芸顿了顿,实则安绍卿没有丝毫的表现,让她有些捉急,但也无能为力,“其实我哥并不想这么做,也许他另有计划。”苏信哂笑,“我这命留着,便是为了还债。若然能死了也算解脱,不至于留给女儿一生的污名。死就死吧,横竖瑾儿还活得好好的,我若拿命抵罪,上天便不会再将报应。许是这样,她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好些。”

安绍芸不说话,却见苏信小心的将桌案上掉落的干梅花捡起来,用一个小纸包精心包裹着,贴身收好。

转身的那一刻,苏信忽然抬头,“找到她了吗?”

脚步一顿,安绍芸的眉睫轻轻跳动,“没有。”

语罢,再也不做任何停留,快步出了大牢。

不远处的回廊里,安绍卿与如风静静站着。

如风一声轻叹,“大小姐还是不肯说。”安绍卿与如风知道安绍芸有异动,但是每次跟踪安绍芸,总是一无所获。除了知道安绍芸时常一个人去茶楼酒肆,便也没有其他的消息。调查那些酒楼,每个茶楼酒肆都有自己的老板,根本无迹可寻。

但是凭着安绍卿对妹妹的了解,他知道安绍芸肯定有苏瑾的内幕消息,但是安绍芸的性子与自己如出一辙,她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若是苏瑾真的与安绍芸有联系,安绍卿又怕打草惊蛇,再次让苏瑾逃之夭夭。

横竖,谁也不敢惊动安绍芸。

如果苏瑾真的跟安绍芸碰过面,那就证明,苏瑾并未忘记过往的一切,只是不愿旧事重提,不愿再见任何人罢了。处斩苏信的那一日,几乎全辽州城能赶来的都来了,一个个翘首去看女婿监斩老丈人。

因为太守是地方的执行长官,这生杀令,自然要让太守来执行。特使与安绍卿分坐两旁,冷眼看着底下攒动的人群。

安绍卿的锐目快速掠过底下的一张张容脸,期待着找到自己想要的。只是焦灼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终归她还是没有来。即便今日处斩的是她父亲,她也无动于衷。甚至于她真的想就此消失不见,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袖中的手,蜷握成拳。

瑾儿,你真的不愿再见我一面吗?你真的如此恨我,以至于最后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苏信走上刑台,披散着头发,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

“验明真身!”特使道。太守颔首,冲着一旁的刑狱官点头。刑狱官上前,撩开苏信的头发,而后让苏信在御令上按下了指印。

如此一番,特使才算放了心。

一支斩杀令掷出,刽子手的大刀闪烁着明晃晃的冰冷。寒光下,苏信的头被按在木桩上,这是他第二次上刑场。上一次因为有苏瑾在,苏信侥幸未死。只是这一次……只怕是天要人死,人不得不死。

人,何以争得过天?

鲜血喷溅,人头落地。

洒下一腔子恩恩怨怨,荣辱是非都尽化云烟。

苏信上半生染血,下半生铜臭。风光无限时,身为城中首富,苏家败落后沦为阶下死囚。细细看来,何处不是命?恩怨荣辱皆有时,只是凡事太尽,势必缘分早尽。

忽然一阵冷风,伴随着“嗖”的一支冷箭,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四下陡然间死寂如冰窖,鲜血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无比,吧嗒吧嗒直扣人心弦。太守忽然尖叫着,“侯爷?”

下一刻,刑场上一片混乱。

安绍卿的身子僵在当场,低眉那一瞬,他看见冰冷的箭贯穿自己的心口,鲜血从伤处源源不断的滚落,一点一滴的落在地面上。一种彻骨的寒凉从脊背窜出来,而后在心口处蔓延开来,最后遍布全身每一个角落。

唇角艰涩的漾开一抹浅笑,他逐渐暗淡的眉眼再次扫过底下众人。

氤氲的雾气浮现在眼底,最终他笑得撕心裂肺。原来她真的不会回来了!原来他,只是被她遗忘的过往,再也回不去从前。

他抬眼,看着如风焦灼的飞过来,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上。

瑾儿,若我以死谢罪,你会不会原谅我?

突如其来的场面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甚至连苏信的尸体都只能被草草收拾,埋在乱葬岗上。一时间,安东侯府乱作一团,安东侯爷被刺,性命攸关。

“我哥怎么样?”安绍芸慌乱至极,却只看见那支染血的羽箭,还有安绍卿垂死的面孔。惨白的容颜,那是装不出来的。

大夫摇头,“一箭穿心,所幸偏了稍许,否则当场毙命。只是心脉损伤严重,能不能熬过这两日便要看天意。”安绍芸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揪住大夫的胳膊,“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

“大小姐,若是侯爷的求生意志够坚定,便能醒转。若是两天后侯爷再无醒转之态,那只能……准备后事。”大夫的话很明确,一切看天意,更看人为。

一个人若是有足够强大的求生意志,即便生命垂危,也能熬得过去。

若然意志薄弱,只怕……

如风死死盯着安绍芸瞬息万变的脸,眼底的光一点点的暗下去。他在等,等安绍芸的答案,等安绍芸的按捺不住。可是他输了,安绍芸只是垂下眉眼,不置一词。

大夫为安绍卿止住了血,但是箭伤到了心脉,如今只能用人参吊着命,而后用药物维持着。能不能熬过这两天,全凭天意。

这一次是真的,苏瑾!

心,狠狠疼了一下。

白衣女子依旧安静的坐在阁楼里,开着窗,望着外头街头上的繁华。不管辽州城内死了谁,杀了谁,都不要紧,这里的人还是各顾各的。别人的生死,何必放在眼里,放在心里?“小姐,苏信的尸体已经处置妥当。按您的吩咐,收的上等楠木棺材,坟外头不垒砌,不立碑。”酒楼的老板恭敬的上前。

女子颔首,“有劳了。”

老板迟疑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你便说吧,还有何事?”

“您跟苏老爷是……”一个陌生人,总不至于会如此善意,去为一个江洋大盗收尸。听说苏信有个女儿,难不成是……

女子只是优雅的起身,写得好一手小篆,教人欣羡又敬服。

一笔落笔间,一个豆大的“谨”字赫然跃于纸上。

“谨言慎行,方是持久的经商之道。你可明白?”女子优雅不俗的谈吐,无形的气魄流露于外。便是从一开始,她就是这样的气势,连男人尚且不如她半分。这种自信与从容,令人心生敬佩。

“是。”那老板颔首,恭敬的接过,随口便道,“听说侯爷伤得不轻,如今整个侯府都热闹了,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折断,女子的身子显然僵了一下,“你说什么?”

老板忙道,“原是中了一箭,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只听得街上有人传着,侯爷怕是熬不过这两日的。”

“中了一箭?”女子转身,口吻中满是不屑与讥笑之意,“有如风这样的身手在侧,也会身中一箭,果真是了不得。”

“那我就先出去了。”老板不以为意,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想着话都说尽,便走吧!素来她是不喜打扰的。低眉望着折断的笔杆,她忽然默不作声。窗外的风吹进来,那颗心却久久无法平静。病榻上的安绍卿气若游丝,安绍芸深吸一口气,心微微疼着,不知该如何才能表达此刻的挣扎。

“哥?”她轻轻唤着,奈何安绍卿毫无动静。

安绍芸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此生经历过太多的生死劫难,她的心已经脆弱得再也经不得折磨。什么生离死别,她以为都是前世之事,原来此生还是逃不过。罢了罢了,都不过是命。

她骤然起身,大步流星朝外头走去。

如风就站在安绍卿的床前,目送安绍芸离去的背影。眼底的光疏疏落落的,像是风卷残云过后的狼藉,更似幽暗的世界里,泛起星星点点的希冀之光。他没有忘记安绍卿说的那句话:我相信你。

可是侯爷,你素来知道,我的剑收缩自如,但是我的箭……少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你何必用自己的命做赌注?一场豪赌,输掉的到底是你的命,还是她的人生?谁都说不出结局?!

你们两个,固执得宛若一体,一个固执得不肯相见,一个固执得以死相逼。分明深爱,却要相爱相杀。一场追逐,到底是谁丢了谁的命,又是谁在奈何桥边,松开了对方的手?盛开在忘川河边的彼岸花,绽放着鲜血一般的颜色,重生的曼陀罗将会带来崭新的生命。

安绍芸再次踏入她的世界,无温而冰冷,仿佛就是九幽地狱。

夜里,除了窗外倾泻下来的月色清辉,房间里见不到一丝烛光。

这几个月她一直处于黑暗中,不见人面,不见日月,好似鬼魅般昼伏夜出。就像她的心,埋藏在幽暗的世界里,不想看见一丝光亮。因为那个堪与她光亮的男子,曾经用漫无边际的黑暗,吞噬了她的全部,包括性命。

深吸一口气,安绍芸的脚步很轻,轻得连自己都觉得窒息。

“生或死在你的一念之间,见与不见也在你的一念之间。我累了,不想再掺合你们中间。”安绍芸垂下眉眼,月光柔和仿佛抚平了她脸上所有的疤痕。悬崖一坠,让她容颜受损,虽然疤痕淡去,但是缺无法抹去。

抚着脸上的疤痕,安绍芸自嘲般轻笑着,“疤痕是永远都无法消除的,就像你心中的那个位置那个人,即便你尽力去忘记,但是他还是在那里永远都走不出你的世界。苏瑾,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这次是真的,我哥真的命在旦夕。”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见站在窗口的女子,身子微微颤抖着,再也没有往日的倔强。

缓缓取下轻纱斗笠,遮住容颜遮不住心,有用吗?

他寻遍整个辽州城,却没能想到,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可笑吧!

最黑暗的地方,是烛台底下。

深吸一口气,苏瑾伫立窗口,容颜依旧,“他……真的受了伤?”

“是。”安绍芸借着月光,看见她略显猩红的眸子。

“他……真的会死么?”那一刻,她的声音在颤抖。她以为已经躲开了生死之劫,她以为此生都不必再问生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要逼她?他一直都在逼着她,逼她做每一个决定!

安绍芸点头,“会。”

她抬眼看着安绍芸,一行清泪缓缓而下,“到底,我还是输。”

“不,你赢了。”安绍芸哽咽着,强忍住眼底的泪,“他愿用命换你回去,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吗?”

“我知道他不会杀我爹,所以我不怕他下手。可是……他为何要用命来逼我?”她忽然泪如雨下,“一直以来,都在逼我!逼我爱上他,逼我去换韩芷若的命,逼我离开侯府,逼我留在他的身边!为什么一点选择的权利都不给我?”安绍芸红着眼眶,“这话,你该回去问他。”

“我爹在哪?”她倔强得不肯点头。

“只有如风知道。”安绍芸转身,不愿再说什么,却在转身瞬间泪流满面。站在门口,她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何必呢?何苦呢?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为何你们还要执着过往?如果洛谦肯为我死,我愿为他赌上一生。你早作决断,晚了,只怕来不及。”

深吸一口气,安绍芸大步而去。

空荡荡的房间,还是只有苏瑾一个人。

月凉如水,寒的是人心,原以为躲开了他,却没想到,还是未能躲开天意人为。

坐在冷月之下,苏瑾的身子微微颤抖,而后是剧烈颤抖。脑子里不断回旋着安绍芸的那句话:他会死吗?会!

他会死?!

心,蓦地狠狠疼着,眼泪哗然而下。

她走到梳妆镜前,看一眼镜中的自己。满脸的泪,早已模糊了双眼。原来不是不疼,是不敢疼,如今……

那一夜好长,她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动不动,宛若泥塑木雕。

终归是女子,一场痴心几轮回,一番肚肠几惆怅。

清晨的光疏疏落落的,从窗外落进来,在她晦暗不明的眼底晕开一丝浅淡的光。终于,她站起身子,走到衣柜前,换上那一身浅蓝色的罗裙。红颜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眉黛如峰,明眸皓齿,回眸一笑间天地失色。青丝半绾半垂腰,发间三支小指大小的合欢花纹路嵌五彩孔雀石簪子,米珠流苏以银丝穿成,垂于肩头。斑斓的西域华彩琉璃珠贴在眉心,耳铛一枚明艳夺目的水滴珠。腰间缀五星翡翠玉带,盈盈一握更显万丈风华。

她倔强的昂起头,衣袂上的傲雪红梅,栩栩如生。

终于,还是要面对的。

逃得了一日,躲得开数月,终归逃不了一世。

颠簸的马车就像她此刻的心,颠簸而慌乱,全然不似表面的平静。

安东侯府有她太多的回忆,美好的,罪恶的。脑子里历历在目,从她踏入安东侯府的那一刻,仿佛就注定了无法平静的过活。她挣扎过努力过爱过恨过,也试着逃离过,可是现在她要回去了。因为,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在叫嚣。如果她不回去,会抱憾终身。

“小姐,到了!”车夫一声叫唤,苏瑾的身子骤然颤了颤。

直到她站在安东侯府的门口,平静的面色忽然变得痛苦而纠结。

满目白绸漫天飞舞,侯府门前的灯笼上,斗大的“祭”字触目惊心。门口的家丁一身素白,神色哀思而眼中含泪。

心,忽然疼到极点。

一步一顿走到门口,家丁们忽然齐刷刷跪下,一阵哀戚悲凉,“夫人请节哀。”

眸子赫然瞪得斗大,苏瑾的泪骤然滚落。脚下如有千斤坠,苏瑾的眉心浅浅的蹙起,眼眶猩红,“你、你说什么?”

家丁们齐刷刷跪了一地,谁也不敢抬头,只是低低的呜咽着。

羽睫赫然扬起,苏瑾疯似的冲进去,那一刻,漫无边际的痛从左肩下方蔓延开来,遍布全身每一个角落。安绍卿,你不是说要等我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背信弃义?你说的,无论死生,不离不弃!

你又骗我!你每次都骗我!上一次骗我的命,后来骗的心,如今又要骗我回来!

你当我是什么?

像个小丑一样被你骗得团团转?就因为仗着我爱你,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我吗?

安绍卿!

目光所到之处,白绸飞舞,就像零落的心,就像她的世界,跟着一片苍白。

正厅处一个硕大的“奠”字触目惊心,一口未合上的金丝楠木棺材就置于正厅中央。棺木两旁,跪着哭祭的婢女,焚烧的纸钱元宝化成灰烬,不断随风扬起。

她抬头,看见两支燃烧的白蜡烛,跳跃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就像当日的雪,雪白雪白。

烛心似往日,依稀不可追。问卿何时归?红烛亦成灰。

灵位上,赫然写着“安东侯安绍卿之位”,刺目的鲜红,宛若心血在滴。

眉睫不断颤动,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正厅门前慌乱无助的女子身上。分明是明艳照人的女子,此刻的脸上却显露着难以言说的痛苦挣扎。她的气息很急,用力的呼吸让她整个人开始颤抖。

蓦地,一行清泪陡然滑落。

原来用力呼吸只是为了抑制内心的悲痛,可是她还是哭了,就像年幼的孩子,失去了最心爱之物。

如风一身白,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厅内所有人都退出去。

安绍芸泣不成声,“你怎么才来?”语罢,泪如雨下,哭着跑出去。

“侯爷昨晚后半夜因为伤重不治……他一直在等你,可惜没能等到你……侯爷临走前吩咐,不见到你,绝不盖棺入土。如今夫人回来了,侯爷会很高兴的。”就连一贯清冷的如风,都难掩眼中的泪,不忍再说下去,大步走出正厅。

空荡荡的世界,只剩下她与那张冰冷华丽的金丝楠木棺材。

眼泪一点一滴的落下来,苏瑾终于走到了他的身边。

棺木中的男子,俊彦非常,安详如生的面庞,没有半分血色。奢华而明艳的寿衣穿在他的身上,就像一柄刀子,狠狠割着她的心。她的手颤抖着抚上他的脸,冰冷的温度让她泪流满面。

原来死亡真的如此可怕!

“安绍卿,当我知道你受伤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在骗我。你一直都骗我,骗我为你卖命,骗我为你心动至死。这一次你又骗我!你用自己的命骗我回来,现在我回来了,我上当了你满意吗?你满意了吧!”她泣不成声,死死握着他冰冷无温的手。她忽然明白,此生都不会再有人,能温暖自己冰冷的心。

那个堪与暖心的男子,带着她赋予的不原谅,用他自己的命做赌注,赔付了一切。包括他的命!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以为我可以假装忘记,我以为我真的可以,原来只是我的自以为是。安绍卿,我恨你,我真的恨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在没有得到我的原谅之前,你不许死,你不能死,你听到没有?你听见了没有!如果你死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我爱了你这么久,你欠我那么多,却要用一句不见不盖棺来打发我!安绍卿,这不公平!你怎么可以用遗言二字就打发了我!那我付出的这么多,怎么收得回来?你告诉我!我该拿什么去原谅你!”她跪在棺木旁,泪如雨下。

心痛的时候,抱紧自己,假装自己很坚强。

原来,只是不想让自己颤抖得太厉害。

可是绍卿,我真的好疼!我不想软弱,可是失去你,我所有的坚强在此刻崩塌。你把我看得透透的,在你面前我什么都装不了。你看出我的软肋,逼着我心甘情愿的为你死,为你生。我累了,我想要逃开,可是你又用你的命逼我回来。

心痛如绞,苏瑾歇斯底里的吼着,“安绍卿,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给我起来!你起来!我是苏瑾,我是瑾儿,你怎么忍心不看我一眼?你怎可能用你的遗言就这样打发我?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的承诺呢?你是安东侯府的主人,你是安东侯爷,为什么你可以食言?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要做的是你的妻子,不是遗孀!安绍卿!安绍卿你混蛋!你怎么可以不要我!”

“你说过你会等我回来,那你现在躺在这里又算怎么回事?是觉得给我惩罚还不够,所以要用死来惩罚我?你伤了我,还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的躺在这里,你怎么可以!每次都在动摇我之后,狠狠的惩罚我。安绍卿,我恨你!我恨你!”

她的嘶喊声,肝肠寸断。

积蓄了数月的情愫在此刻崩塌,她痛彻心扉,却无力回天。

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她,可是她任性的以为这是惩罚,惩罚他所造成的一切伤害。唯独没想到的是,她自食其果。她任性,他任命,他们成了忘川河边的彼岸花,花叶生生永不息,日日夜夜永不见。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他落幕了,她却还在原地。

她忽然明白,自己身死的那一刻,安绍卿有怎样的心死如灰,他所背负的痛,绝对不比自己少。为了她的命,他痛苦的写下休书,逐她出府。他娶韩芷若,不过是为了让她活下去。

瑾儿,这辈子我唯一想要的人,只有你!我会陪你去看漫天的焰火,雪中红梅,在孔明灯上,写下你的名字,执手一生一世。

苏瑾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安绍卿,你答应过我的,无论生死,不离不弃!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可以忘了!怎么可以不作数?我还没有原谅你,你就要耍赖着离开!你这个到底算什么?为什么要用死来惩罚我!你可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来见你,我知道,如果见到你,我就再也不能离开你。因为我爱你,我舍不得你!”

“那就原谅他,留下来。”安绍芸从外头走来,泪流满面。“我哥一直在等你,就算是闭上眼前的前一刻,他还在叫着你的名字。那句遗言不见瑾儿不盖棺,你可知他下了多大的决心,忍住多少痛楚?你走的这几个月,他将整个辽州城都翻了遍,就算他怀疑我与你有联系,却不敢问过我只言片语。因为他怕,他不敢!他怕你有风吹草动会彻底消失,他怕你在外头受人欺负,怕你自己折磨自己。”怕你在外头受人欺负,怕你自己折磨自己。”

安绍芸声泪俱下,眼底的光带着刻骨的疼,仿佛也在说给自己听,“他是安东侯爷,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从未见他如此胆小如鼠,但凡与你有关的事,他都小心翼翼。因为他怕再次伤了你,让你逃得更远。”

“他也是人,也会疼,甚至比你更疼。因为他抱着内疚,却不能哭出来。他那么高高在上,那么不可一世,却甘愿为你放下一切,甚至于赔付性命。苏瑾,连我见了都觉得感动。我没有怪你,你与我哥的事情,早已分不清谁对谁错。只是你不累吗?一场相爱相杀,换来生离死别,你的心,会就此平静吗?”

她握住苏瑾因为用力哭泣而不断颤抖的双肩,“苏瑾,上天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你可知道,当日我哥知道你死了,便为你服毒自尽。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一个你!你能为你死一次,就能为你死第二次!你明不明白?他的痛,一点都不比你少!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他是我哥啊……”

羽睫扬起,泪落如雨,苏瑾的脸部表情几乎扭曲,“你说、你说他为我服毒自尽?”

为什么?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她,他早已用性命实践过他们的诺言?原来那句不离不弃,是真的!是真的!

安绍芸重重点头,“是真的,没有如风,我哥早就随你去了!”

那一刻,苏瑾死死捂着自己的唇,浑身颤抖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原来他们之间错过的,何止是生死,还有永无止休的误会。她以为自己付出了性命,便可以任性的不予原谅。却从未想过,他早已以命相抵。终归,他付出了两次!

一次与她生死相随,一次只为换她转身。

安绍芸忽然哭得很大声,“只有我哥这样的傻瓜,明知道如风从未射过箭,非要挨那一箭!非要弄假成真!因为他怕你发现他又骗你,你会逃得更远!可是,他还是没能等到你回来,再也看不到了!”

眼底的光清清浅浅,最后化为空洞的死灰之色。

苏瑾低眉看着棺木中的男子,那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她的丈夫,她的爱与恨都来源与他。她所有的屈辱折磨,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在他的世界里流连忘返。神情迟滞的盯着再无声息的男子,她忽然笑了,笑得撕心裂肺,笑得肝肠寸断。

“无论死生,不离不弃。”她呢喃着,将他冰冷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温柔的摩挲着,宛若他还活着那般,“绍卿,我来实践诺言。此生来世,我们都别再放开彼此的手。要不然下辈子,我还是会恨你的。”

安绍芸痛苦的别过身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分明是一对璧人,分明是深爱彼此,却要固执的相互抵触,如今……还来得及吗?

松开安绍卿的手,苏瑾一步步走向牌位。

蓦地,她忽然飞奔冲过去,以头触柱。

绍卿,等我!

“夫人!”一声厉喝,伴随着如风凌厉的身形,下一刻,他已扣住苏瑾的腰际。一扭三转,随即避开了柱子,将寻死的苏瑾拦下。

苏瑾灰暗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

如风焦灼而心惊,眼神在触及她的茫然时,急忙避开。

“苏瑾?”安绍芸险些腿软,她没有想到苏瑾如此刚烈,甚至于想要触柱自尽。“侯爷没有死。”如风轻叹一声,终于松开了苏瑾的腰肢。手,缓缓没入袖中,五指微微轻颤。

一语既出,连安绍芸都错愕当场,“如风你说什么?”

“是我点了侯爷的睡穴,而后用大夫开的药物让侯爷的体温降到最低。侯爷昨儿下半夜就醒了,只是……没能见到夫人,所以出此下策!”如风伸手便解了安绍卿的睡穴,下一刻,安绍芸与苏瑾瞪大眼睛,看着安绍卿在棺材里缓缓坐起来。

苏瑾的身子颤抖得厉害,眼底的光带着灰暗中的刻骨疼痛。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继续恨着他?恨他又骗了自己?甚至于让自己流了这么多泪,说了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出尽洋相?他没死,却要装死!害她险些生死相随?

面色煞白的男子,身上心上都有伤,他从睁开眼坐起来,视线一直停留在不声不响的苏瑾身上。良久,他才匍出痛彻心扉的一句话,“瑾儿,对不起……”

一句迟来的道歉,让苏瑾的所有理智顷刻间崩溃如堤!

唇,止不住颤抖,苏瑾的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瞬间泣不成声。

如风搀着虚弱的安绍卿走出棺木,他推开如风,捂着生疼的心口,一步一顿走到她的面前。那一刻,他恍如隔世。

数月不见的女子,一如梦中,容颜未改。

他的心却仿佛渡过千劫,苍老了岁月。

他流着泪,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一直在等你回家。”她抬眼看他,泪如雨下,却说不出一个字。

回家?回家?

“瑾儿,从今天开始,我会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当真,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认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我会守着你陪着你护着你。我会陪着你看日升日落,看细水长流。就算你老了走不动了,我会背着你,去梅园看傲雪红梅,看满天的焰火。我们会有很多孩子,男孩长得像我,女孩长得像你……”

安绍芸背过身去,再也不忍见到如此一幕,心痛得无以言表。

就连如风都不忍,红了眼眶。

他执起她的手,灼热的泪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说出那一句刻骨,“我们说好的,不论死生,不离不弃。”

苏瑾抬眼看他,泪如雨下。

忽然,她甩开安绍卿的手,哭着冲出正厅。

“瑾儿……”他撕心裂肺,泪如雨下。脚步顿住,苏瑾昂起头,望着外头明媚的阳光,转身扑在他的怀里。

这一次,她真的不想再放手!

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想再离开!

他们,经不起下一次的生离死别。此生痛苦太多,且行且珍惜。

“安绍卿,你赢了!”她破涕为笑。

因为扯动了伤口,安绍卿痛苦凝眉,但就算疼死又能怎样?到底她还是回来了,到底他们又可以在一起!

“这辈子,我只输给你一个人。”他低眉,轻揽腰肢,吻上她的唇。爱的世界,谁对谁错,没有界限。若是执意输赢,最后只会两败俱伤。没有人要退一步,因为爱不需要退让。只需要彼此携手,共度一生。在手心画个圈,来生,我们还能在一起。相约忘川河边,瑾儿,来世莫喝孟婆汤,我们就还能记得彼此。茫茫人海,宿命天定。

一曲冥音奏三世,一腔热泪枉断肠。不问胭脂红酥手,只愿与君共长眠。

十指紧扣,烙下彼此的印记,记住彼此的呼吸。

安得与卿相濡沫,木槿花共婵娟。

那一日阳光明媚,那一日岁月静好。

一个风华绝代,一个风姿绰约。

安绍卿拥着苏瑾,坐在正厅的石阶上,后头还放着华丽冰冷的金丝楠木,以及安绍卿的灵位。她的头靠在他的怀里,幸福溢于言表。

“你把我爹弄哪去了?”她用自己的发丝蹭着他的脸,惩罚他的别有居心,惹来他轻微的闪躲。

“岳父老泰山,自然是杀不得的,否则我与孽畜何异?”他只是捧起她捣乱的容脸,怎么看都看不够。

苏瑾撇撇嘴,“那么人呢?昨儿个我收拾的可不是我爹!也不知你从哪里找了个如此邋里邋遢的老者,充当我爹。若是爹知道你毁了他的风华绝代,不定要找你麻烦呢!”

“如今便是他有心找我麻烦也是无计可施。”安绍卿笑着,宛若凝聚了漫天华光,薄唇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恣意和邪魅,“你当真想知道你爹在哪?”

“那是自然,还有无双呢?”苏瑾可没有忘记,打她回来,便没有见到无双。否则以无双的性子,如何能按捺得住,一早就屁颠屁颠的出来迎她。

安绍卿抬起她致的下颚,吻上她欲滴的唇,她的羽睫就撩在他的脸上,痒痒的却让他。

带着些许惩罚,苏瑾的手指轻轻触碰他的伤口,疼得安绍卿骤然倒吸一口冷气,凝眉望着眼前倔强的女子。这丫头出去几个月,便是翅膀,如今都敢挑衅他的权威吗?若不是他受了伤,身子乏力,此刻一定将她。

“先告诉我,他们去哪了。”下一句自然是,否则看得见吃不着!她如今可算是出了气,看着安绍卿憋得通红的脸,没来由的一阵畅快!安绍卿挑眉,“果然是不能与商贾之女联姻,这步步算计到底要输给你。”

“如今我也不怕你安东侯府逐我出门,外头那些个茶楼酒肆有我的份额,倒也饿不着我。”她话中有话,阳光下,眉心的琉璃绽放着五彩霞光,熠熠生辉。

蓦地捏起她的下颚,安绍卿凝眉,眸色微凉,“这辈子都休想逃开。苏瑾,就算死,你的墓碑上也要刻着安氏之名。”

仿佛意识到安绍卿的恐惧,苏瑾的笑,顿时僵在唇边。

自己的唇啄了一下他的脸,瞬间将他坚冷的脸部轮廓融化下来,“好!”

安绍卿深吸一口气,将她拥在怀里,“放心吧,你爹和无双都已经被如风护送至关外,如今世人皆看见苏信已死,刑部特使也回京复命。想必不久之后,刑部就会消去户籍档案,世上再不会有苏信此人。”

一朝偷龙转凤,让苏信逃出生天。

安绍卿找了个死刑犯,体态与苏信相似,在行刑前毒哑了对方,故而在行刑时没有半分破绽。只要验明真身的时候做一下手脚,一切都能天衣无缝。“你怎么那么傻,平白无故的挨那一箭。若是如风射偏了,后果你可想过?”至今想想,苏瑾还是心有余悸。

“既然不能用你爹引你出来,那我只能让如风出手。横竖没有你都会生不如死,若然一箭射死,也算是全了你的愿。”他恨不能将她融入骨子里。此刻,尽天下奇珍都比不得眼前之人的分毫。苏瑾的心,微微疼着,眉睫微垂,“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爹,所以我不怕你下手。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你。可是你那一箭着实吓了我一跳!明知你是故技重施,我却还是一头栽进来。绍卿,若我不肯回来,你打算如何?”

安绍卿笑了笑,“如何?那只能躺在棺木中,让如风举办我的丧礼,而后埋了便是。”她轻柔的一拳,捶在他的胸口,“胡言乱语。”

他只是宠溺的捏住她的拳头,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清浅笑着,“不过,我相信你回来,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我最爱的瑾儿。你怎么舍得不见我最后一面!”

苏瑾笑得温和,一如初见时那个纯澈的女子,眸子里的流光溢彩,只这盈盈一笑间,天地动容。

果然,那一箭是值得的。

狐狸嘛,自然是狡猾的,比狐狸更狡猾的是人。

月光极好,褪去了白绸,整个安东侯府陷在宁静温婉的时光里,

“无碍……”

“不行,大夫说若是伤口裂开……”“可是大夫也说了,养蓄锐太久,也会死人的!”

“额……安绍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无耻?”

“那也只对你一人无耻罢了!”

“你给我松开!安绍卿,你小心你的伤!”

……

如风一人独坐屋顶,月光下眉目含笑。头,微微垂下,灰暗的光线遮挡,再也没人能看清他眼底的神色。以后,他还是那个惯来冰冷的如风,除了他手中的剑,眼中再无其他。只是无论如何,幸福就好!


相关文章

    ​巨舰大炮主义的象征-战列舰

    ​巨舰大炮主义的象征-战列舰

    ​李雅普诺夫:彼得堡数学学派的健将

    ​李雅普诺夫:彼得堡数学学派的健将

    ​母系社会人人平等,为什么被历史所淘汰?

    ​母系社会人人平等,为什么被历史所淘汰?

    ​羌塘最惨烈的一次穿越,115人进入仅7人生还

    ​羌塘最惨烈的一次穿越,115人进入仅7人生还

    ​女囚刘若英的故事

    ​女囚刘若英的故事

    ​解密马王堆女尸之谜

    ​豫西民间文化奇葩“骂社火”

    ​小米耳机蓝牙怎么配对

    ​小米耳机蓝牙怎么配对

    ​男生对你有好感的信号都会有一些什么表现

    ​男生对你有好感的信号都会有一些什么表现

    ​库克菩提-来自穆斯林宗教的念珠

    ​库克菩提-来自穆斯林宗教的念珠

    ​Netflix(网飞)网页版入口地址

    ​Netflix(网飞)网页版入口地址

    ​《龙珠超:布罗利》战力如何?

    ​《龙珠超:布罗利》战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