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惨烈的7.12老山大战到全面和解，中越关系经历了怎样的风云变幻

导读

越南集结4万大军意图夺回老山，为何提前2小时暴露？解放军以劣势兵力固守老山阵地，最大的筹码又是什么？轮战六年，越南主动向中国示好，小平同志怎么回复？伤亡数十万人，为何中越双方均迫切期望实现和解？中越划界，最后老山地区归属又是怎样划分的？

就让本文带您一起回顾1980年代围绕老山地区风云变幻的国际关系，以及老一辈领导人的高瞻远瞩！

序章：老山被解放军收复，越军图谋反扑

1984年4-5月，我陆军第11军、第14军在云南省军区边防部队的协助下，集中优势兵力，仅用了不到12个小时就收复了越南军队苦心经营四年有余的老山主峰、松毛岭、者阴山等阵地。

自己吹嘘“可以抵挡整个昆明军区进攻”的阵地被解放军一个师半天即拿下，令越南高层目瞪口呆。

为了在全世界面前挽回颜面，越军“总参谋长”黎仲迅、“副总参谋长”黎玉贤及第二军区司令武立等人在河口省北光村秘密开会，确定了集结大军夺回老山阵地的“北光计划”。

自1979年自卫反击战以来，越南方面的决策模式永远是为了挽回局部的失败而投入更大的本钱，犹如在恶性赌博中输红了眼的赌徒。

根据“北光计划”，越军集结了10个步兵团、14个炮兵营、2个特工团共4万余人的兵力，其第一波攻击兵力有1.8万余人。

在老山地区活动的越南军队

从1984年6月开始，我军虽然没有得到“北光计划”的具体信息，但根据老山一线越军完全停止挑衅和试探性进攻、所有部队保持无线电静默的反常迹象，昆明军区高层依然判断出越军即将发起大规模进攻。

驻防在老山前线的陆军第14军根据军区指示立即抓紧时间备战，组织运输力量昼夜不停地运送弹药和其他军用物资，使得在老山一线的火炮弹药储备达2.5个基数以上，有的火炮连撞针都准备了3枚！

此时的我军一线部队已装备了进口自英国的“辛柏林”炮瞄雷达以及先进的单边带电台和同步调频双边带电台，使得战场指挥的精确性和可靠性大为提高。

7月11日午夜时分，越军第二军区前指电台打破无线电静默，发出了“各部速报准备情况”的信息，并被我电子侦听部队捕捉。

随后，我军无线电测向和测距专家又根据捕捉到的越军前线部队回电信号，判断距离我防御前沿5-10公里内有大批越军集结！

在老山前线的解放军炮兵

此时，距离越军原定的总攻时间只有3个多小时了！

一、酣畅淋漓的老山7.12大战

情况紧急，负责一线指挥的40师师长刘昌友立即命令炮兵部队向敌可能集结地域、后方指挥系统实施火力急袭：

以152mm、130mm加榴炮猛烈轰炸越军指挥机关、供给基地、炮兵阵地、后续部队；

以122mm加榴炮向敌军可能集中的清水口地区实施集中轰击；

以3个火箭炮营向我防御前沿3公里内区域实施10分钟火力急袭；

以各团、营属60mm、82mm迫击炮打击距离我前沿阵地300-1000米的区域。

解放军火箭炮向敌阵地开火

自从抗美援朝战争结束之后，人民解放军对美帝国主义的猛烈火力始终记忆犹新，因此在军队现代化过程中非常重视炮兵的建设。

此时在老山战场，40师除去小口径的迫击炮，光加榴炮、火箭炮达700多门，连毁伤能力极强的152mm榴弹炮都给越南军队准备上了。

因此，这次在7.12大战中作为序幕的，酣畅淋漓的火力袭击，堪称一次教科书式的炮兵使用范例。

由于越军第一波攻击各单位已经进入预定阵地，后续大部队也在向前沿快速运动中，这一次空前猛烈的炮火轰击令越军顷刻之间伤亡惨重。

一发152mm榴弹炮的破片形成的长方形杀伤面积达1750平方米，一炮下去4个篮球场面积的目标就没了，一发122mm榴弹炮形成的长方形杀伤面积1200平方米，也能炸翻3个篮球场内的目标。

152mm加榴炮射击

和榴弹炮的后装弹不同，迫击炮的杀伤面积就是类似圆形的“天女散花”，82mm迫击炮的杀伤面积达1000多平方米，虽然对车辆杀伤效果不明显，但也够步兵喝一壶的了！

整个老山战区的夜空完全被弹道和火光照亮了，在遭到我军几乎称得上是“地毯式”轰炸的火力打击之后，约6个团的越军陷入了建制混乱，各自为战的困境。

从老山以南的几公里范围内，天崩地裂，树木燃烧，河水沸腾，完全成了血和火的深渊，越军的惨状不问可知。

在越军集结的清水口地区，被解放军炮火击毙的上千具尸体堆满了河岸，大多数尸体被炸成了碎块难以分辨，土壤完全染成红色，真正的被“轰杀至渣”！

遭我军炮火急袭约一小时后，3点50分，混乱中的越军第168炮兵旅及15个独立炮兵营仓促开始向我军前沿阵地及可能的炮兵阵地开炮轰击。

我炮群猛烈开火

这样的水平简直是鲁班门前弄大斧，“辛柏林”炮瞄雷达可以同时锁定和指引打击20个目标，所以越军火炮位置在第一轮反击之后就基本暴露了。

黑夜中越军只是向自己预估的中方火力点胡乱射击，而我军的炮火就像罐头里掏耗子，一掏一个准，只打了20分钟，越军就有27门重炮被击毁，越炮兵被打死打伤、失去战斗力的不计其数。

尽管如此，在一线的越军仍然按照预定计划，于凌晨5点10分向我那拉地区和老山以南1072高地蜂拥冲来。

张又侠团长带领的119团首当其冲，由于我军在越军主攻方向的每个高地上基本只有一个班到一个排左右的兵力防守（人多也根本呆不了），越军进攻兵力对我形成了7-8倍的优势。

英勇的解放军战士面对凶恶的敌人毫不畏惧，与敌人展开了殊死战斗。

解放军战士坚守老山阵地

凌晨7点，越军2个营剩余的所有兵力在占领我150、169号高地之后包围了7连1个排防守的149号高地，情况十分危急。

1连2排长金古阿格（彝族）奉连长命令率领全排支援149高地，但经过激战后只有8人与战友会合，随后金古阿格与7连2排长王昌荣把所有能够战斗的人员组织起来，沉着冷静，把敌人放近了打以节约弹药。

从6点到17点，这个高地上的我军连续打退了敌人17次冲锋，打得敌人的尸体和伤员堆满了山脚。

越军急得跳脚，想要从169高地抽调援军，却遭到张又侠抽调的1个榴弹炮营压制，被打得七零八落。

在炮兵火力撑腰下，149高地的我军越战越勇，丝毫不虚已经不成队形的越军，这一天敌人始终未能攻下149高地。

我军炮兵在7.12大战中立下首功

119团8连3排代理排长李海欣率领1个班14名战士防守松毛岭142号高地，7月12日早上，越军1个加强营在特工配合下潜伏至142高地下方时被我发现，激战随即爆发。

我军在142高地部署了重机枪，还埋设了一批定向地雷，随着机枪子弹像泼豆子一样洒向敌人，越军被打得晕头转向，但他们在迫击炮掩护下依然冲得很凶。

在激战中李海欣胸部和小腹中弹，血流不止，见9班长冲过来要给自己包扎，他忍着剧痛说：

“别再为我浪费急救包了，现在我把高地交给你，告诉战友们，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守住阵地，不能给咱3排丢脸！”

说完，他猛地滚过去按响了第二颗定向地雷，与此同时，他也被越军扔过来的炸药包炸中，壮烈牺牲。

李海欣烈士生前遗像

7月12日这天，3排9班和整整一个营的敌人硬刚了10个小时，15名战士中最后6人牺牲，5人重伤，4人轻伤，但他们一共打死了104个敌人，一个班硬是把越军一个营耗残了！

后来，他们被中央军委授予“15勇士”集体荣誉称号，他们坚守的142高地被称为“李海欣高地”。

打到7月12日中午，我军的炮弹打掉了一万多发，事先储存的炮弹基本上用光了，各炮营的火力逐渐稀疏下来。

越军发现我军火力锐减，士气顿时大振，又开始不要命地向我阵地冲锋。有一股越军已经打到了距离119团团部几百米的地方，他们被全部消灭之后，张又侠团长看到所有被击毙的越军头都是朝北的，没有一个后退！

在这十万火急的关头，作为前线最高指挥员的昆明军区司令员张铚秀将军下令在公路上拦截所有经过的民用车辆，无论你拉的什么货，就地卸下，损失由军区补偿！

战后张铚秀给史光柱授勋

然后由部队押车，800多辆车全部开到建水燕子洞拉炮弹送前线。军令如山，司机们什么都没说，冒着敌人的炮火把一万多发炮弹愣是拉到丫口寨、三转湾的团炮群。

回到建水之后，他们直接就把车开走了，说什么也不肯收部队给他们的钱。

张铚秀是55年的开国少将，当年粟裕麾下三野27军的虎将，黄百韬的司令部就是他打垮的，强将手下无弱兵！

就在越军以为解放军没炮弹了，又开始往上拱的时候，我们的炮弹送到了。刘昌友打电话给张又侠说：炮弹送上来了，放手打！

紧接着，敌人又一次遭到我炮火血洗，这次连已经抢占的我军几个高地都守不住了，在119团的反攻之下节节败退。

至今老山的石缝中还常常看到卡住未爆炸的炮弹

到晚上8点左右，在老山、松毛岭一线的越军精疲力竭，伤亡惨重，战线仍在不断向南收缩。在后方指挥的武立眼看再战下去6个团就要遭到全军覆没的命运，不得不下令全线撤退。

7月12日晚11点，弥漫着浓烈硝烟味和血腥味的老山重归沉寂，越军被击毙者不计其数，光收敛的可辨认的尸体就有3700多具，伤者应数倍于此。

叶剑英元帅在看过尸横遍野的老山战场录像后感叹：“自淮海战役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么多敌人尸体。”

解放军参战部队伤亡500多人，最后我军控制的阵地寸土未失，此战可谓大获全胜。

7.12大战中越军的真实伤亡已无法估量，有的连队打得只剩下几个人，有的村几百个青年当兵，最后只回来几个残疾人，这场大战给越军老兵造成的内心创痛是难以想象的。

幸存越军老兵祭拜阵亡战友

二、战争何时结束？

7.12大战之后，中越两军在老山进入了长期武装对峙，大打不多，小打不断的局面。

1985年6月之后解放军整编，裁军100万，十大军区精简为七大军区，昆明军区并入成都军区，老山前线战斗遂改由成都军区具体指挥。

从1984年12月9日南京军区接替11军、14军的防御任务开始，到1988年4月30日成都军区接替北京军区第27集团军防务结束，实际上全国七大军区都有部队参加了两山轮战。

鉴于7.12的惨败，越军从此放弃了师级规模的进攻，而改以团、营级规模进攻，辅以特工侦察和骚扰。

我军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针锋相对地展开了冷枪冷炮歼敌和长期的反侦察捕俘战斗。

轮战中的我43军侦察大队战士

据不完全统计，人民解放军在6年的轮战中伤亡4603人，其中牺牲1589人，毙伤俘敌30695人。

1986年7月10日，敌视中国的越南领导人黎笋因其称霸东南亚的美梦破灭最终郁郁死去，这一年年底，思想上更加务实的阮文灵成为新的总书记，开始寻求和中国改善关系，这也使得越军更加失去斗志。

1987年1月7日，我47集团军139师集中部分兵力对那拉地区425高地的越军实施了反击拔点作战，共歼敌353人，收复了425高地。

至此，越南方面蚕食我国领土，哪怕是蚕食老山地区原属于中国的那部分领土的企图已经宣告失败了，老山的主峰和6个高地实际上全部控制在解放军手中，法卡山从南往北5个高地亦全部为我军占领。

从1987年2月开始，在我军的政治宣传攻势下，在两山地区一些阵地上，双方的武装对峙气氛开始缓解，出现了两国士兵一起联欢，互换食物和纪念品的情况。

在猫耳洞中坚持战斗的解放军

1987年7月，越南国防部派出专门工作组到老山前线调查取证，他们亲眼看到了双方的阵地距离不过二十几米却相安无事，越军士兵送给解放军哀牢烟，而解放军士兵回赠“大前门”的情形。

越南国防部并没有为此震怒，国防部长黎德英甚至带着一些喜悦的情绪说：“我也知道士兵不想打仗嘛，我将做出重要决定，我们需要保持和扩大这样的接触”。

无他，只因为此时的越南真的受不了了！

越南一个6300多万人口（1987年数据）、33万平方公里的小国，其规模仅仅相当于中国的一个省，却自从1970年代以来长期保持百万军队，军费压力之大令人难以想象。

越南本身从1945年开始就打了三十多年仗，国内打得稀烂，自身家底薄弱，统一后十多年中越军南侵柬埔寨，西占老挝，又与中国连年交战，军费开支竟然占国家财政收入的五到六成，根本无力投资于国家经济建设。

越南温和派阮文灵接替黎笋上台执政

在美国、泰国、马来西亚和中国的援助下，1987年柬埔寨反抗力量的兵力增加到8万多人，越南侵略柬埔寨的战争事实上也宣告失败。

由于财政赤字飞涨，国家濒临破产，1987年越南国内爆发了严重的通货膨胀，此时越方高层已经清楚地看到，如果再打下去，那么肯定是越南流干最后一滴血。

此时，与越南一贯交好的苏联政府已经自顾不暇，再也不能够给越南提供经济和军事援助，越当局依靠苏联与中国抗衡的幻想成为泡影。

在这种内外交困，走投无路的情形下，越南方面开始以老挝为第三方，向中国试探和解的可能。

1989年10月，老挝人民革命党总书记凯山·丰威汉访华，并见到了已经85岁，马上要退居二线的邓小平。

凯山·丰威汉访华

凯山不失时机地向邓小平转达了阮文灵对他的问候，并表示“越南政府对中国的情况已有了新认识，对中国的态度也有了改变。”

邓小平当然十分清楚越南方面的困窘处境，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凯山：

“我希望他（阮文灵）能够当机立断，把柬埔寨问题一刀斩断，现在我年龄已大，快要退休，我希望在我退休之前或退休后不久，柬埔寨问题能够解决，中越关系恢复正常，这就了却了我的一件心事。”

越南要改善关系，可以，但必须以撤出柬埔寨为前提。而且，留给越南当局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其实凯山本来是见不到邓小平的，而邓小平之所以特意安排了此次约见，是因为国际形势再一次发生了重大变化：

此时，苏联及“华约”集团的力量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前夜。1989年2月15日，苏联军队全部撤出阿富汗，苏联对阿富汗的干涉宣告失败；

团结工会首脑瓦文萨上台执政

1989年6月，波兰团结工会取代统一工人党开始执政，国家变色；

同年9月，捷克斯洛伐克政局动荡，开始实施“民主化改革”。10月，民主德国（东德）政局剧变，总统昂纳克辞职。

而作为社会主义老大哥的苏联对于这些国家的变化竟然无力阻止，可见其自身也已经面临很大的困难。

中美之间短暂的“蜜月”在1989年下半年已经宣告结束，西方国家重新封锁和围堵中国，意图打乱中国崛起的节奏。

一旦苏联解体，美苏争霸成为美国独霸，那么中国面临的战略压力将会骤然猛增，根据小平同志的预计，这一天将很快到来。

美国总统老布什与苏联末代领导人戈尔巴乔夫

迫使越南撤离柬埔寨，消除“印度支那联邦”的可能性，借以实现与越南关系的正常化，进一步稳定与东南亚国家的关系，有利于剪除来自中国南方的威胁，保障马六甲海峡的畅通，至少减轻一个战略方向上的压力。

对于小平同志的这一切布局当时的凯山和阮文灵都未必能看到，可谓深谋远虑！

而对于越南来说，必须抓住这一机会，没有别的选择了！1990年8月，越军全部撤出柬埔寨。仅仅一个月后，1990年9月3日，阮文灵及越南部长会议主席杜梅在成都与中国领导人会晤。

不仅越南拖不起，中国也不能再拖了。

会晤中阮文灵表示“十多年来两国关系严重分裂，发生了许多不幸的事情，令人非常痛心，我们决心纠正过去的错误政策，绝不忘恩负义。”

越南军队最终从柬埔寨撤出

我国领导人回赠了一句意味深长的古诗：“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1991年11月5日，越共中央新任总书记杜梅访华，两国领导人在北京发表联合公报，宣布中越关系实现正常化。

中越关系正常化之后仅仅一个多月，1991年12月25日，苏联解体，冷战结束。

果不其然，美国很快将中国视为妨碍其时限全球霸权的主要对手，开始全面向中国施压，并主动制造了一系列影响恶劣的摩擦事件。

美国对中国的战略遏制持续了12年，直至2001年“9.11”事件发生。

从1993年8月开始，中越双方本着互谅互让友好协商的原则开始对双方陆上争议地区划界问题进行谈判。

中越双方正式勘界立碑

具体勘界工作于2000年启动，到2009年方全部结束，最终双方存在争议的164处、227平方公里陆上领土归属问题全部解决。

整个老山区域的主峰和6个高地，北边的1、2、3号高地归属中国，南边的4、5、6号高地归属越南，上万解放军战士浴血奋战，数百名烈士为之付出生命的老山主峰则全部划在了中国一侧。

主峰是整片地区的制高点，谁拥有了主峰，谁就拥有了方圆几百平方公里上攻守的主动权。

1993年2月10日中央军委批复，解除老山地区防御作战任务，撤销云南前指，边防部队转入正常守卫，停止空军航空兵和地空导弹部队在中越边境轮战。

这就像那句现在很多人耳熟能详的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在为我们负重前行。

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十年边界冲突教育和团结了全国人民，在那激情澎湃的岁月里，有两首歌曾经传唱大江南北的街头巷尾，即《再见吧妈妈》和《血染的风采》。

向1979-1989年十年中越边界冲突期间高瞻远瞩、英明果断的国家领导人和英勇无畏，不怕牺牲的解放军战士、边防民兵、支前群众致以最崇高的敬意！